一位海關官員正在邊境線上，檢查運往中國的俄羅斯木材。

　　攝影：YURI SMITYUK，伊塔社/考比斯圖片社

　　撰文：Jani Actman

　　你絕不會認錯木材清算者公司(Lumber Liquidators)的廣告!這是一家主推硬木地板的公司，大大的廣告牌上，黃底黑字和低廉的價格都十分醒目，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然而，上個月，該公司廉價木材的身世之謎終于浮出水面。

　　這家總部位于弗吉尼亞州的公司在法庭上供認，這些木材來自于俄羅斯遠東地區非法砍伐的森林。這片森林地帶從貝加爾湖一直延伸到太平洋。非法伐木行為已經破壞了當地的生活方式，連瀕臨滅絕的西伯利亞虎和遠東豹也危在旦夕。(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曾為了保護西伯利亞虎曾一度引起轟動。)

　　根據美國司法部的數據，木材清算者公司購買了一大批明知來源非法的木材，在認罪協議中，該公司同意支付超過1300萬美元的罰金。

　　在《雷斯法案》頒布后的115年里，這是罰金數額比較大的一起案件。《雷斯法案》禁止販賣非法野生動物，2008年時加入了新的條款，特別禁止從違反美國聯邦法或者外國法律的國家進口木材。這也是美國公司第一次因違反該條款被判重罪。

　　公司董事會的主席John Presley在聲明中說：“我們很高興達成這個協議，解決與《雷斯法案》有關的遺留問題。我們將繼續致力于加強木材清算者公司的各方面管理。”

　　兩年前，華盛頓特區的一家非營利自然環境保護組織：環境調查協會(EIA)曾發布過一項報告，聲稱發現俄羅斯遠東地區的木材流通到了美國地板零售商。這之后，聯邦當局針對木材清算者公司展開了調查。

　　俄羅斯擁有地球上四分之一的樹木，而非法木材交易并不僅限于這個國家，從秘魯、巴西到加蓬、印尼，很多國家都牽涉其中。世界銀行估計，這個非法產業的年獲利在100億到150億美元。

　　比較近幾年，對俄羅斯非法伐木的關注越來越多。2013年的木材管理大會上，普京表示，過去5年里，非法伐木上升了近70%。由于中國對本國的管制日趨嚴格，導致人們把目光投向了俄羅斯。普京承認，這些非法行為得到了腐敗官員的幫助。針對這一問題，EIA和世界野生動物基金(WWF)也曾發布過報告。

　　今年10月，地板零售商木材清算者公司承認從俄羅斯遠東地區進口了非法砍伐的硬木。

　　攝影：DAVID PAUL MORRIS，彭博社/蓋蒂圖片社

　　大范圍非法砍伐的整體情況很難衡量，但EIA稱至少那里輸出的硬木有50%都是非法的。很多木材穿過邊境，進入了中國，再去往歐洲，比較后變成了商場里的家具或者硬木地板。

　　森林的物種多樣性

　　EIA認為，這種掠奪正在威脅著“溫帶森林的物種多樣性”。東俄羅斯南部的森林，即烏蘇里江針葉林，有著世界上比較珍貴的硬木：蒙古櫟和水曲柳，而它們對于森林生態系統非常重要。

　　這些物種的開發速度超過了自然補充速度，WWF的顧問暨WWF在俄羅斯阿穆爾河分部的前森林項目協調員Brian Milakovsky說：“這些惡劣的公司正在耗盡寶貴的硬木資源，砍伐的速度已經導致人們無法持續收獲木材。總有一天，我們會面臨山窮水盡的地步。”

　　該非營利組織用了約10年時間，對比了木材出口的預估數字和俄羅斯政府允許的數量。該政府幾乎擁有這個國家所有的森林。結果發現，從2004年到2011年，非法市場里流通的蒙古櫟是允許的兩倍到四倍。

　　太多的樹被非法砍伐后，會引起連鎖性的破壞效應。首先受到影響的是野豬和鹿，因為它們以橡子和松子為食——松子來自紅松，這種軟木也是非法伐木者的目標。如果因為食物短缺，野豬和鹿的數量下降，那么以此為食的瀕危的遠東豹和東北虎(即西伯利亞虎)也難逃一劫。

　　盡管在保護組織的努力下，全球的老虎數量又有所回升(20世紀40年代，只有30只左右，現在已經升至500只)，它們仍然非常脆弱。野生遠東豹的情況更是不容樂觀，只有60只(雖然相比2007年，這個數字已經翻了一番)。

　　悲劇還不僅于食物短缺。毛腿漁鸮是世界上比較大的鸮形目，重量可達到4.5公斤，現在也處于瀕危狀態。它們以白楊、榆樹和白蠟樹的樹洞為巢。而世界上體型比較大的鮭魚哲羅魚也遭遇了物種數量下降，它們可以長到90公斤，同樣也需要樹——樹可以讓哲羅魚賴以繁衍生息的河流保持穩定。

　　非法伐木也必然會影響當地人的生活。在偏遠山區里，成千上萬的當地人，包括烏德蓋人和赫哲人，完全依賴于森林，從傳統藥物到養蜂業到收獲松子，都和森林息息相關。除此之外，森林里的駝鹿和野豬還是他們的食物。

　　合法的木材公司偷偷地砍伐這些樹，導致木材價格下跌，合法林業產業必會受到破壞。該地區每年貢獻的國內生產總值高達10%。

　　俄羅斯的監督和腐敗

　　俄羅斯已經采取各項措施保護森林，防止非法砍伐，主要是因為各方都在關注西伯利亞虎的命運。

　　2010年，俄羅斯禁止砍伐紅松。去年，該國成功地推動了禁止蒙古櫟和水曲柳國際貿易的提案，除非運送木材的人能出示合法來源。

　　俄羅斯法庭也加大了執法力度。去年12月，俄羅斯木材供應商Beryozoviy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被控非法砍伐和集團犯罪，這也是第一個根據打擊集團犯罪法被定罪的案例。這家公司出口的高價值木材比較終被做成了木材清算者公司的架子。

　　Milakovsky認為，增強監督是一大進步，但能否起作用則要取決于政府腐敗的程度。腐敗會助長非法砍伐的氣焰，“這是沒辦法繞過去的問題，而且很嚴重，我覺得時間會證明一切。”

　　EIA森林運動的負責人Kate Horner說，這個地區“真的很像美國西部，森林管理十分薄弱，嚴重缺乏執法。”

　　很多非法木材來自持有許可證的伐木公司。有時候，他們會砍下比允許數量更多的樹木，或者進入“保護林”，砍下那里的樹;而所謂保護林，其實是一塊限制區，那里的硬木質量更好。這之中有一個漏洞“保護性砍伐”(sanitary cutting)，也就是說伐木公司可以砍掉受損或者生病的樹，以保護整個區域，然而他們有時卻會把那些完好無損的樹砍下來。

　　EIA調查發現，為了讓非法木材變得合法，一些公司還偽造文書，賄賂當地官員，讓他們對此視而不見。普京把這一問題歸咎為人手不足，自1991年蘇聯解體之后，林業系統就一直缺人。

　　EIA的報告指出，一旦非法砍伐的木材運過邊境，中國“就像一個‘黑箱’”，制造商把它們與合法木材混合在一起，因此其來源變得撲朔迷離。

　　中國已經采取了一些措施來遏制這個問題，但尚未頒布禁止進口非法木材的法律。2001年，中國公布了全國合法木材驗證系統草案，去年又起草了指導方針，強調中國木材企業必須負起責任。EIA表示，這兩個文件遠遠不夠。

　　在針對木材清算者公司定罪的調查中，EIA成員冒充買家和中國公司商討細節，這些公司甚至公然討論非法木材的用途。其中，綏芬河邢家經貿公司尤其惡劣，其比較大的客戶竟然是美國比較大的硬木地板零售商。

　　Horner認為，認罪協議標志著美國絕不會容忍販賣贓物，“這是在明確告訴中國的制造商，他們如果還想繼續進入美國市場，就必須理清自己的供貨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