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木頭，價值兩億人民幣，被稱為“樹王”——這事，怎么聽都是個天方夜譚般的神話……
    有別于媒體的“不淡定”，車暢倒沒對這個價格表示絲毫意外。作為中國紅木流通專業委員會秘書長，他見識過太多名貴紅木，無論是海南黃花梨，還是小葉紫檀。而這根被業界稱為“天價”的木頭，他在深圳曾親眼“鑒定”過。
    12月16日，車暢在北京向民主與法制社記者描述了那根新晉“樹王”：長8米，樹身直徑52厘米，樹頭直徑63厘米，重1.5噸，是一根難得一見的越南黃花梨老料。
    “一棵黃花梨從生長到成材要經歷上百年的時間，而這根直徑五六十厘米的老料，保守估計已經有300年的樹齡。”車暢說，目前，越南黃花梨已日漸稀少，不具備成片大規模商業采伐，市場十分緊俏。
    價格“坐了火箭”的紅木
    “在已經過去的10年，是紅木的黃金10年。5屬8類33種紅木，全線漲價。”從業15年之久的車暢，對紅木行情了然于胸。
    經營著一家紅木貨場的河北廊坊人仝蕾，也是“黃金10年”的親歷者。他眼見著越南黃花梨一路高歌猛進，由10年前的6000元/噸飆升至600萬元/噸，瘋長1000倍。海南黃花梨的售價則更為驚人，一噸木頭能賣到2000萬元到5000萬元。“有錢還不一定能買到。”
    “現在真是買不起了。”作家海巖在媒體上“哭窮”。2014年年初，他在北京郊區建成一座黃花梨家具博物館，里面陳列著從明代至今約八九百件經典黃花梨、紫檀家具。
    海巖在收藏黃花梨之初，就有人勸他，“別買，已經天價了！”彼時，每斤50元的水平，海巖覺得“還能承受得起，所以就買了一些”。誰知后來竟又漲了150倍到200倍。2014年5月份，海南黃花梨的原料價格，已經升至每斤1萬元。
    而品相完整的老料，則是一木一價，一棵樹以億元作為計量單位都已經不是傳奇。
    “一棵能自然生長數百年的黃花梨是很不容易的。”車暢對品相完整的紅木很是珍惜，因為他見過太多“夭折”的珍貴樹木。2014年，他曾在廣州新會市的一家公園里發現一棵海南黃花梨。“樹木比較粗的地方有45厘米，已經成材了，應該是新中國成立前種植的。”車暢估計。
    公園的管理人員告訴他，這棵樹有專人看管，是重點保護對象。
    然而生長在“光天化日”下的海南黃花梨，猶如沒了娘的大捆鈔票，挑逗著人們的神經，必然引起好利之人的覬覦。
    2014年8月底，在一個刮風下雨的凌晨，樹果然被盜伐了。
    盡管盜伐者被警方抓獲，得到了法律的制裁，車暢依然為這棵無辜被伐的樹感到惋惜。
    他介紹，一般來說，一棵生長了近60年左右的海南黃花梨，可用新材只有一根筷子般粗細。樹齡百年，新材能有碗口粗。而被盜伐的樹，樹根部已有45厘米。“真的是很可惜！看都看不住！”
    與車暢一樣，云南女孩楊?Z對木頭同樣很長情，不過，她更偏愛楠木。
    圣誕節前一天，楊?Z的手機再次設置成了來電呼轉業務。顯然，她又一頭扎進了沒有通訊信號覆蓋的緬甸深山。
    自從迷上木頭，這位“90后”女孩“便有些不能自拔”，笑稱“自己玩木頭比談戀愛投入的心思還要多”。
    同樣是楠木 價差兩重天
    從云南省臨滄市鳳慶縣城到緬甸口岸，10小時車程，楊?Z一年比較少要走上10來趟。她走的這條路線，自唐宋以來，便已經聞名海內外，那是途經“世界滇紅之鄉”鳳慶縣的茶馬商隊所“踩”出的“茶馬古道”。
    這條路比較窄處僅限一輛車同行，汽車輪子軋著路邊兒驚險駛過，帶起長串碎石子滾向一側峭壁下。盡管驚險，尚有交通工具可以搭乘，而到了緬甸深山中，楊?Z便只能步行。“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每次的“尋木之旅”，都堪比野外極限拓展訓練，某些艱難險峻路段，就連壯漢都有些吃不消，可身材纖細的小姑娘卻樂在其中。
    楊?Z說：“這一切值得，看到心儀的木頭是比較重要的。”對她來說，木頭的花紋怎樣、氣味如何、新材還是老料，這都是要下工夫研究的內容。
    因為對木頭的喜愛，楊?Z索性在鳳慶縣城開了一家專營楠木產品的店鋪，常年奔波于云南和緬甸之間。
    一個小姑娘只身在異國選木材，楊?Z表示“很大膽”。在深山中，語言不通，只有一位會說中國話的緬甸當地人為她做翻譯，來協調木材價格。
    楊?Z沒少“遭遇不靠譜的翻譯”，買木頭的人要價100元，翻譯轉頭變成120元的事情時有發生。
    弄清楚了翻譯的“貓膩兒”，她采取了當面繳清現金的方式來避免被“黑”。而在挑選木頭時，小楊也很謹慎，碰上好的材料可以多出手，而如果沒有合心意的木材，哪怕空手而歸，也不可花冤枉錢。
    不管是和翻譯斗智斗勇，還是挑木頭時的審慎認真，“都需要心中有數，眼睛明亮”。
    楊?Z一開始接觸楠木時，也吃過看走眼的虧。外表挺好的原木，用機器“開”出來卻不夠理想；碰上雨天，著急把木頭拉下山，導致木頭吸水顏色變黑，影響了品相。木頭不能砸在手里，只有低價處理掉。
    為了降低損失，楊?Z采取了一種穩妥的辦法。她通常不再關注原木，而是購買已經“開”出的板材。價格盡管高一些，但卻保證了品質。
    楊?Z計算過，2013年，一片21厘米寬、90厘米長、4厘米厚的板，算上加工成本，合計在4000元左右，而2014年，價格漲了20%至50%。
    “漲價也算合理。”楊?Z對民主與法制社記者說。目前，緬甸成片的楠木林日漸縮小，而難走的山路也加大了開采的困難，與之相對的是國內不斷加大的需求量，木頭漲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鳳慶縣是世界種茶發源地之一，當地人們多從事與茶葉相關的生意。像楊?Z從事木器產品買賣的商人，僅有5家，主要涉及楠木和紅木等。因為資金限制，楊?Z主要入手緬甸楠木。她會把選好的原料送到緬甸口岸的木器工人手中，制作成一個個茶盤用來銷售。
    “同樣叫楠木，價差兩重天。”楊?Z所經手的緬甸楠木，較我國四川等地的楠木來說，沒有金色脈絡和香味，價格低了很多，“只能算是我國楨楠和紫楠等的替代品”。
    金絲楠木在我國有“帝王之木”的說話。皇權為金絲楠木披上了高貴的外衣。而其實，我們了解的金絲楠木中的“金絲”，是樹的膠質經過氧化后形成的，上好的楨楠、紫楠老料經過百年以上的氧化過程，才有機會生出黃金般的條紋。近些年來，金絲楠木的價格水漲船高。
    2008年以前，由楨楠等形成的金絲楠木，100齡的老料在6000元/噸左右。不過從2008年開始，金絲楠木便一天一個價錢，現在市面上100齡的老料價格平均漲至7萬元/噸。300齡的老料更是到了18萬元/噸。某些極品金絲楠老料的價格在每噸20萬至30萬元之間。拍賣市場也不時拍出天價金絲楠制品。2013年，一張明代金絲楠架幾案以3136萬天價成交。
    有需求，價格便“任性”
    “木頭是有魔力的！”車暢對木頭很有感情。
    他身邊的朋友，不乏對木頭癡迷之人。有一位朋友為移植一棵花梨木，曾遠涉重洋，把三四個人合抱之木運上了輪船。而到國內之后，因沒有足夠大的車能夠運輸，比較后租用了坦克拖拽。
    另一位藝術家朋友，則用價值30多萬元/噸的大紅酸枝，制作了一套清式龍椅。比較大的椅子能容納10個人并排坐。“一件家具，制作的氣勢恢宏。”雖然已經觀賞過3次，車暢依然感到震撼。
    帶著回味和感慨，車暢對民主與法制社記者說，無論是用坦克運來的花梨木還是容納10個人的椅子，都已經是“鎮店之寶”，價值不可估量。
    他分析，目前愈漲愈高的紅木價格，固然和珍稀樹木本身的價值成正比，亦與資源大幅減少不具備商業采伐有關，更和中國人的歷史文化情感息息相關。
    《易經》中記載，“東方屬木”，中國人和木有著天然的親近感。而進入明代，中國人大量使用紅木做家具，簡潔而富有藝術感的設計形成獨具特色的明式家具傳統。幾百年來，紅木家具逐漸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符號。
    王世襄先生在1985年出版的《明式家具研究》一書中表示，“中國好的明式家具都是使用海南黃花梨制作的”；養心殿造辦處資料記載：雍正元年，曾做紫檀木膳桌八張，花梨木膳桌三張……
    紐約佳士得拍賣行中國藝術品專家克里斯托弗·恩格爾曾感慨地說：“歷史上，黃花梨被視為一種價值極高的珍貴木材，專供宮廷、富人和一些知識分子精英階層制作家具，這令本已非常搶手的木材更顯珍貴。”
    不管是皇家的因素，還是傳統文化的喜好，車暢認為，當今社會物質文化生活提高，人們日益增長的社會需求，比較終讓市場促使紅木價格的提升。而且，從實用保值角度出發，購買紅木家具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試想，普通板式家具，用了10年之后，可能連收廢品的都不想要。而紅木家具，不僅不會降價，反而會升值很多。
    紅木和楠木等珍貴木材的持續走俏，讓31歲的木材商人仝蕾，感到底氣十足。他在回答別人關于其職業的問話時，顯得“十分任性”。
    朋友問：“您是干啥工作的？”
    仝蕾：“從事地球環境與植物光合作用及碳元素綜合探索性學術交流。”
    朋友一愣：“能不能簡單點？”
    仝蕾：“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繼承與弘揚及研究民間傳統手工藝。”
    朋友蒙了：“就不能通俗點？”
    仝蕾樂了：“賣木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