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家具上經常出現大面積的鏤空花紋，比如羅漢床的圍板。

但同樣是鏤空紋飾，上面兩張羅漢床圍板給人的風格卻完全不一樣，一個繁復細密，一個疏朗通透。

為什么會產生這種差別？

因為兩張床的圍板所采用的工藝完全不一樣，前者是用整塊獨木板鏤空雕刻而成，后者卻是用小塊木料拼接而成。

而后者這種拼接紋飾圖案的方法，就是今天要介紹的傳統工藝——攢（cuán）斗。

準確來說，攢斗其實包含了2種工藝——攢接和斗簇。

01 攢接

攢，有聚攏的意思，在木工的專業術語里，就是指用榫卯把短小的木材縱橫連接起來，家具名稱里經常出現的“攢牙子”中的“攢”，就是這個意思。

攢接一詞，則是明式家具研究第一人——王世襄，為了使“攢”的意義更為明顯而提出的。

以古人的超高審美，攢接當然不僅僅是把木材進行簡單的拼接。

他們用小塊木料組合成萬字紋、冰裂紋、十字紋、曲尺式、回紋式等幾何圖案。

再根據需要把圖案進行多次重復連接，組合成大小不同的裝飾面，安置在紅木家具需要的裝飾部位。比如床榻的圍欄、櫥柜的亮格等，讓家具多出空靈、疏朗的美感，乃致達到玲瓏繽紛的效果。

攢接圖案，要以規律性的重復造成韻律感，要求設計者有有良好的審美修養。制作過程中，各個短材的開榫、鑿卯形式多變，又要求整齊劃一，工藝繁復而又要求精準。

因而，攢接并不僅僅是一種完成家具結體構造方式，更是一種高超的裝飾技藝。

此外，木材有熱脹冷縮的特性，攢接工藝的無數個榫卯連接，則能夠消除整木的木性應力，防止家具在干燥或潮濕等不同環境下出現扭曲、變形、斷裂。

02 斗簇

斗簇是在攢接工藝的基礎上發展而來，指用形態相同的花片，拼合成中空的圖案花紋。

簇，是聚集成一團，顧名思義，斗簇形成的圖案也是要成團的，無論方形或者圓形，都是一個閉合的圖案。

因而，斗簇和攢接的一個顯著不同，就在于攢接是縱橫垂直交合，而斗簇是同一方向相鄰的連接。這也造成了斗簇的另外一個特點——用栽榫連接。

榫卯結構中，凸出的部分為榫，凹進去的為卯。古代家具中一般相連的兩個構件，會一方留出榫頭，另一方挖出卯眼，但有時也會遇到特殊情況，兩個部件都不適合做榫頭（榫頭只能順著木材的紋理，否則易斷）。

這種情況下，就會在兩個部件上都挖出卯眼，然后另取木料做榫，用這個單獨的榫將兩部分連接起來。這種榫卯結構就叫做“栽榫”，也叫樁頭、走馬銷。

從上面的示意圖也不難看出，“栽榫”的結構并不堅固。因而，斗簇工藝制作出的圖案雖然華麗輕盈、花團錦簇，比攢接的裝飾效果更好，但并不會大面積運用。

一般只有在不怎么需要支撐結構，更重視裝飾效果的面盆架、鏡架等小型用具上，才會見到斗簇工藝單獨出。

而更多情況下，斗簇工藝都會和攢接工藝相伴而生，結合使用，稱作“攢斗”。

03 攢斗

中國家具和建筑的關系密不可分，很多家具的結構和工藝都借鑒于同時期的建筑，比如中國傳統家具的標志——榫卯結構，就來源于木構建筑。

而攢斗技法同樣是借鑒了建筑中窗欞的制作工藝。

古代沒有玻璃，人們用白紙或絹紗糊窗，為了避免紙絹被風雨破壞，門窗上都會安裝欞條。隨著時代的發展，欞條承擔了越來越多的美學裝飾功能，出現了“步步錦”“冰裂紋”“燈籠框”“六方菱花”等多種幾和圖案。

明式家具興起之后，這些簡潔明快、疏密有致花紋被大量應用到家具之中，隨之而來的就是“攢斗”工藝。

“攢斗”一般被用在腳踏的面心、桌子的牙子、椅子的靠背、條案的擋板、衣架的中牌子等部位，其中又以羅漢床、架子床的圍子，架格的欄桿等運用最為廣泛。

清代，透雕工藝興起，家具上出現越來越多的鏤空雕刻圖案，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攢、斗、雕三種工藝交錯使用，經常會出現在同一件家具上。

但攢斗工藝并未被取代，就像我們開頭看到的兩張羅漢床一樣，透雕是在一整塊木板上雕刻出來的。為了避免破壞木紋導致木材斷裂，圖案的紋飾都會雕得很密，達不到通透舒朗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用整塊木板透雕，不僅費工還費料，成本高又浪費。而攢斗工藝，則可以將制作大件家具的邊角小料充分利用起來。

古人會不會垃圾分類我們不知道，但從攢斗工藝看他們至少懂得節約環保（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為紅木太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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